乔宜男|既要笔墨 又要形式 更要意境——以笔墨为手段构建当代中国画的形式语言与审美意境
乔宜男,1968年生。现为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画学会理事、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教授。曾任西安美术学院办公室副主任、西安美术学院中国画系副主任、西安市青年美术家协会主席、陕西省青年美术家协会主席。2011年调入中国国家画院,曾任中国国家画院办公室副主任、中国国家画院办公室主任、中国国家画院创作研究部主任、中国国家画院花鸟画所所长。主要作品入选第八届、第九届、第十届、第十三届全国美展,入选文化和旅游部“一带一路国际美术作品展”等。获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优秀奖及第三届全国工笔画展二等奖等。立项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基金个人项目及集体项目。曾主持中国国家画院博士后工作站工作。主编《书画知识》、《花鸟画名师创作录》等著作。
在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工作期间完成文旅融合项目《“书熠神州”—全国旅游景点牌匾楹联书法提升工程(一)》、《中国画家画中国系列之一雄安.生生不息》等。
乔宜男中国画作品工写兼长,重笔墨、重意境,绘画语言独特,具有强烈的个人创作面貌与时代精神,是当代中国画创作领域的优秀代表。长期在高校及文化和旅游部直属单位从事教学、创作研究与艺术管理工作。
乔宜男《枣园秋实》2米x2米(第十四届全国美展作品)
(乔宜男水墨作品是对写意绘画灵魂的诠释)
当代中国画的创作面临着比以往任何时期更为复杂多元的时代要求,中国画发展到今天已不只是从继承到创新的线性呈现。当代中国画家所要解决的创作问题远大于古人,他们不但要面对传统,更要立足当今;他们不但要继承已有的画学成果,更要挖掘内心。传统中国画的发展已然摆在世界文化框架之下,而当代艺术家的真实社会生活和对大自然的感动始终是创作的源泉。虽然要解决多种问题,但中国画所依附的文化内涵却是中国画审美意境的来源。
当代中国画家要在诸多创作要求中寻找平衡点,或依据自身画学功底与对中国画的理解进行或单纯或多元的选择组合,从而使理论与实践知行合一,构建自己的创作系统。
在我多年的创作实践中,从早期的工笔画创作中对宋人传统的继承到对生活的关注再到对独特画面语言的追求,走过了一条完整的创作心路。中期在对写意画的创作实践中,把自身对花鸟画的理解融入中国画发展的历史演进中,后来逐渐形成了自己以笔墨为手段建构当代中国画视觉形式语言与文化审美意境的创作思路。
(一)
笔墨是中国画的特质,当代中国画家对笔墨有着不同的内涵定义。本文简述之笔墨,首先是指中国画以软性毛笔和生宣为工具材料所衍生出的必然审美特点。由于用笔用线的疾徐节奏,以及书法用笔特质的介入,使线条形成浓淡、干湿不同的抽象性审美样式。独特的心理及手感带来不同质感的线条,对线条形、质、意的要求,使其本身具有独立审美价值,所以画面具有了第一层,也是最重要的线性审美基础。继而在构思画面中进一步引发点、线、面布局的章法安排,从而上升到画面对笔墨结构的要求。当代中国画已不局限于传统计白当黑的平摆式布局结构,而进一步形成了一种相互躲让穿插的抽象笔墨组合结构。这种结构是把不同审美质感的线面形成榫卯式的内在咬合关系,从而形成一种内在的形式美组合结构。
由于笔墨及笔墨结构的特点,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中国画造型方式以抽象审美为一极,另一极联系自然物象。所以笔墨生发出笔墨结构,又生发出中国画的意象造型方法。传统中国画,尤其是宋元形成的文人画,其画面造型方法除了要观照自然,更要适合用笔,以笔墨体现为特征。这种审美层次的递进是文化心理与工具材料的共同要求。而宋画那种对自然物象的倾心追求,追求方法的多样与无拘已非中国画的主流审美。在坚守中国传统文化与审美格调的条件下,只要中国画的审美标准与工具材料不变,笔墨就是中国画的主要创作手段。
乔宜男《文竹》1.24米x1.24米(纸本水墨)
(二)
当我们过多地把传统与创新对立时,却容易忽视生活的真实与自身的感受,尤其是在写意花鸟画与山水画创作中。我们生活的城市,其形态前所未有,面对大自然时也有着不同于古人的视角。古人是在真诚自然地描绘其所处的环境,而我们对自然的描绘其实是一种旁观者的再认识,是一种弥补审美缺失的理想化的艺术向往。所以,当代中国画视觉形式语言的形成不是跟随借鉴西方绘画的节奏,而是依照自身的发展规律一步步演化而来,是自身发展的需要。我们强调对生活的关注及对中国画绘画性的追求是确定中国画具有鲜活生命力且避免其坠入套路的保证。传统中国画是文化遗产,而当代人的中国画是中国画艺术。
据以上所述,我们确立了在当代中国画创作中笔墨的体现不是目的,而是手段,这是时代对笔墨的要求。我们以笔墨为手段,首先要建立中国画的当代视觉形式语言,这也是对中国画守正创新的体现。这种构建是以中国画的传统笔墨为载体,是我们要坚守的中国人的审美特征。而当代视觉形式语言强调的是艺术家个人独特的创造与对时代性的把握,所以艺术家个性化的视觉个案是中国画活的生命体的展现。这里不排除在艺术教育体系中对传统笔墨程式尽量完整深入的保存与研究。
当代视觉形式语言来源于对生活的真实感受,这种感受不只是客观的直白表达,而要求观察者能从习以为常的场景中看到不与他同的景致。这种感受要避免因临摹前人作品而形成的不自觉的惯性,这种理所当然的惯性是目前以临摹入手的中国画学习方法导致的。具体而言,这种惯性主要指把前人作品的笔墨程式当作笔墨照抄照搬。笔墨程式不同于笔墨,笔墨是特定的创作方法与审美模式,而笔墨程式是前人按此模式、依据自身的理解与每个人不同的学识禀赋形成的个人理解。前人笔墨程式的强大指向性使得学习者若无外力作用很难摆脱其束缚。所以,我把对生活的感受与对当代视觉形式语言的追求,当作防止陷入传统笔墨程式陷阱的制衡力。
当代生活场景首先是我们的周边环境。城市生活繁华庞杂,光影炫目的影像迫使我们既要寻找相应的语言表达形式,又要去生活中寻找更为偏远的乡村静土。质朴静慢的生活和大自然本身的痕迹,其实已经不是我们的真实生活,而是一种理想的向往之地。这种在古人看来只需客观反映的感受对我们而言就是一种再反映,是一种只有依靠艺术作品才能表达的心情。并且,现代的美术教育使我们相对古人,在造型上有更多的创作方法,水墨及线的运用有更多的拓展可能,生宣的质量使得墨色的变化有了更微妙的显现。这些都使我们只有运用当代的视觉形式语言才能表达真实感受。另外,环境对画面布局有了新的要求,从章法到构成使画面有了更大的结构张力,这种结构张力是当代视觉形式语言所需要的。现代建筑新材料新技术的运用,使得当代建筑的空间剧增,这种变化使所需的画面结构张力有了新的要求,当代中国画的画面结构成为视觉形式语言中最重要的因素。
乔宜男《荷影》1.24米x1.24米(纸本水墨)
(三)
我们以笔墨为手段去营造一个不与他同的艺术世界,这个艺术的空间就是作品的精神内涵,也是当代中国画进行创作的目的。在这个过程中,中国画的视觉形式语言是建构的立身之本,是外在的实体,而我们对中国画审美意境的追求却能确立作品的灵魂与精神。当代中国画创作不管要面临多少困境,都要把作品的审美意境当作核心。审美是对美丑的认知,意境是中国画对美做出的解答,审美追求是艺术创造的原动力,而意境则是特有的中国文化对中国画审美的界定与指向,所以在当代中国画创作中始终要把辨美丑、分品格当作作者的首要素质与基本要求。在单一标准下,美丑之辨相对容易,而在多元创作情况中,美丑之分确是由不同审美追求给出的不同答案。况且,在美的范畴内更有品格高低之分,古人逸、妙、神、能四品在当下应有新的解读。中国画的审美内涵追求的是高标准的美学品格。
中国文化把理想中作品的意境确定为一种唯美诗意的表达。这种表达更是一种心理体验,是一种只有注入情感之后方能品味的心理感受。文字的直白描述不了意境的朦胧与复杂,只有诗意的远观与拟态更接近绘画意境的核心。所以,中国画诗、书、画相结合的创作方式主要指审美精神的一致,而非画面的拼凑。宋画中的禽鸟是宋人对自然的观察与描摹,其真实而生动。而在我们的绘画里,风中的一只独鸟却是心的颤动;戈壁滩上与落霞齐飞的孤鹜也是创作心路的印记;芦苇丛中的雁群是生命艰辛却也自由豁达的意化;高枝上的夏蝉是儿时淳朴无拘心境的追忆。对意境的表达使创作中的一切实践与艰辛有了意义,一个个孤灯清影的长夜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光亮,以往创作中的错与对都变成了一种意味悠长的过往经历。一个艺术家技法的优缺在审美原则的高度下演变成了其艺术特征,只要他能在自己的心中生成意境,在自己的作品中创造意境,并把观者带入这个境内,他所做的一切便都是值得的。意境是中国画之树最终开出的花朵,是中国画依据自身的文化对审美做出的解答。
以笔墨为手段建构当代中国画的视觉形式语言与文化审美意境就是既要笔墨,又要形式,更要意境。
——乔宜男
文化和旅游部艺术发展中心副主任
中国国家画院花鸟画所原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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